科创人·汽车之家项碧波：真正的成长来源于认知升级项碧波，现任汽车之家CTO， 负责整体技术框架及发展路线。他在搜索引擎、商业广告、推荐系统、自然语言处理及数据挖掘领域具备丰富的经验。

　　回望过去，从小镇做题家、到一线工程师、再到CTO，项碧波认为个人真正的成长来源于认知的升级。从最开始坚信努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里；后来慢慢明白平台是个人能力的放大器，个人的成长速度是“平台速度+个人速度”；突然有一天醒悟，平台也只是时代的产物，把握时代的脉搏才能走得更稳更远；从讲逻辑认死理，到懂得需要争取更多的支持者顺势而为；从妄想做六边形战士，到明白取长补短、优势互补的道理……

　　很难赚到认知之外的钱，也很难成为认知之外的人，“如果你还理解不了某个岗位上的人、那么你也很难成为他”。

　　自小学起，比同窗小上两岁的项碧波就习惯了成为“大孩子堆里的小娃娃”，这也为他的性格注入了一些特质：高容度，善于倾听，似乎还有些许害羞。

　　1999年，项碧波毕业自西南交通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略显随意的选择之下，第一份工作中他没有找到值得为之奋斗的热情，随即意识到自己需要进一步提升。2003年，项碧波考入北京邮电大学攻读信息安全硕士学位。如今，项碧波认为研究生时期是自己心智成熟的重要阶段，在这里他热衷于寻找问题背后的规律，沉迷于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用更优的方法去解决问题，并在其中找到了乐趣。

　　2006年，已经“有了主见”的项碧波，做出了一个有悖于大部分人建议的选择：拒绝了当年火爆的运营商与外企offer，加入了尚未腾飞的阿里，成为阿里巴巴旗下雅虎搜索的一名工程师。在他看来，相对于在那些成熟的巨型企业中做颗螺丝钉，置身蓬勃发展的互联网企业能够接触到更多的新技术、可以更快速地成长、未来也有更多的可能性。

　　2006年的阿里苦于招募不到好苗子，想出了一招“搞比赛、自己挖掘自己培养”的妙笔，若干年后阿里数赛还因为一名中专生霸榜了热搜，这一模式之所以能传承多年并开枝散叶，当是因为效果相当不错。2006年，项碧波在阿里编程大赛中斩获第三名的优异成绩。

　　因此，相对于一起入职的校招生，拥有更高起点、更成熟心智的项碧波，在入职之后受到了更多的关注。当时雅虎中国背靠美国雅虎的搜索技术，搜索引擎又恰是互联网最复杂的系统，雅虎中国开放的企业氛围、浓郁的工程师文化，让他有机会接触到全球领先的技术，加入公司便开始沉浸于知识和代码的宝库中，抓住一切机会和可利用的时间学习。很快，项碧波出色的学习能力、优秀的动手能力、超出常人的努力就被领导关注到，成为项目Leader，他也没有让领导失望，一次又一次成功完成项目。此后三年，被委以重任、完成目标、再被委以更重要的任务、再次完成目标，就像打怪升级一样，每年都是年会上的优秀员工/管理者，职级三年三连跳。

　　2009年，职业发展上顺风顺水、对能力颇感自信的项碧波，不满足于被动执行的角色，与业务合作的过程中他始终思考：我在做什么？为谁做？实现他的什么价值？解决什么业务问题？对于公司有多大贡献？带着这些问题他开始激进地参与业务探讨，从自己的视角给出产品设计意见，随着对业务理解不断加深，最初试探性的建议也逐渐升级为激烈的争执，甚至一度阻滞了项目推进。

　　2024年的项碧波很想拍拍2009版项碧波的肩膀，对他说“事情也许有对错，也许有更卓越的解决方案，但推进一个错误的事、并证明其错误也能达到快速试错的效果，因为个人意见拖累整体进度反而是更大的问题”。可惜世间没有哆啦A梦的随意门，项碧波没能跨过那条认知鸿沟，他的连年晋升终止在阿里的第四个年头。不久之后，团队空降一位技术领导，文化价值观的冲突进一步影响了项碧波对于职业方向的判断，最终他选择离开。

　　第一次面临跳槽的朋友，注意力容易投向“个人成长能否加速”，注重工作范畴、职级、薪资等显性因素。项碧波选择加入盛大，也正是如此原因。

　　在盛大的半年多时间里，让项碧波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平台资源”，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尽管盛大在线在当年也是声名显赫的一方巨头，但至少对于作为算法负责人的项碧波而言，其业务规模、能够调动的资源绝难与阿里相提并论，更头疼的是“遍地数据孤岛、贫瘠且难以打通，在阿里期间从没有为数据发愁过”，并苦笑着递出了一句妙语“那时候深刻体会到，土壤对了插根扁担都能开花”。

　　饱汉不知饿汉饥，只在大平台工作过的朋友容易高估个人能力和努力的作用，而低估了环境和平台的价值。

　　2012年，开创了免费杀毒软件的360凭借：360安全卫士、360浏览器、360网址导航的火箭模式异军突起，360浏览器的市场份额达到62%，月度用户量达到2.73亿。庞大的用户规模、对PC互联网超强的控制力、有技术储备、不缺资金，让一直有搜索情节的360重新燃起做全网搜索的信心，剑锋直指百度。

　　搜索引擎作为PC时代的互联网入口，是兵家必争之地，一度有“得搜索者得天下”的说法。搜索引擎曾经是各个互联网大厂的标配，阿里、腾讯、搜狐、新浪、网易都曾将搜索作为重点要突破的业务。然而多年的尝试下来，除了搜狐的搜狗小有所成之外，其他各家的搜索业务都纷纷偃旗息鼓了，“百度一下”曾经是所有希望冲击百度搜索的从业者梦魇。

　　这么多的失败案例在前，360做搜索还行吗？作为雅虎搜索的核心团队成员，项碧波对这个问题有自己的分析和思考。搜索引擎虽然有很强的技术壁垒，但是作为一个业务要把它做成就不仅仅是技术问题，更要面对用户数据问题——搜索引擎具有典型的飞轮效应，用的人越多搜的越准，用户习惯问题——用户可能不知道“搜索是什么”但是一定知道“百度能找到想要的内容”，还有商业问题——搜索引擎的前期成本很高、边际成本很低，如果没有足够的用户规模分摊前期成本，很难长期坚持下去。“所以，前面很多项目失败很可能是败在缺少足够多的启动用户上！”

　　以上问题对于360来说都不是问题，360浏览器庞大的用户规模、360网址导航内嵌的搜索框已经占据很大的搜索流量，360搜索只需要成为360导航的默认搜索就会有很大的启动流量。

　　在慎重的分析后，项碧波加入360搜索团队负责搜索业务的算法技术。在360的几年里，项碧波主导了多个重要项目，很多创新项目成为竞争对手模仿的对象，帮助公司在PC端搜索市场中实现迅猛增长，辉煌时，360搜索更是一度占据了35%市场份额，成为让百度高度紧张的竞争对手星空体育app下载。

　　回望中国互联网的历史，很多现在炙手可热的移动互联网产品都诞生在2012年前后，苹果手机开创了移动互联网时代，这一时期孕育了大量创新的种子。2014年开始，这些曾经的种子进入到抽枝拔节、快速发展的阶段，各个移动产品开始跑马圈地以锁定胜局。

　　百度、搜狗都敏锐地捕捉到这一趋势，将业务重心从PC搜索转向移动搜索。当360搜索还沉迷在PC搜索市场的突飞猛进时，竞争对手已经悄悄在移动搜索市场站稳脚跟。等到360下定决心全力投入移动搜索市场时，对手已经完成跑马圈地，再想扭转局面已经非常困难。

　　在这个PC互联网向移动互联网切换的时代，很多新兴创业团队抓住了大洗牌的时机成为新时代巨头，有人欢喜有人悲，很多没能及时完成认知迭代和产品升级的PC互联网大厂也从此泯然众人。

　　2017年，移动互联网红利未尽、产业互联网方兴未艾，整个泛互联网大板块都是一派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2016年12月，业务规模爆发性增长的VIPKID首次实现了单月营收破亿，向整个投资界证明了在线教育作为一种商业模式的可行性，也因此获得了投资人的青睐，成为在线教育赛道的第一只独角兽。和融资、收入一起涌来的是巨大的系统压力，约课系统的高并发、在线课堂的稳定性成了刻不容缓的问题，VIPKID急需一位有经验的技术一号位加入。

　　彼时的项碧波认为移动互联网的格局已定，正在寻找下一个风口。“互联网行业多年积累的IT技术以及快速试错、数据决策等先进的理念，如果能和产业相融合，一定可以产生让人耳目一新的产品形态、商业模式。既有社会意义又有商业价值！”带着这样的想法，项碧波和VIPKID一拍即合，成为VIPKID的技术线高级副总裁。

　　项碧波的判断是对的，随后两年内VIPKID开启狂飙模式，估值也随着营收规模节节攀升，最高时达到30亿美金。VIPKID带火了整个在线教育赛道，一时间市场上一系列冠以VIP**的公司，言必称某某细分领域的VIPKID。然而，每个赛道都有自己的增长天花板，当VIPKID的业务增长越来越接近在线英语外教市场上限的时候，公司的经营效率开始逐渐下降。要规模还是要效率成了公司战略决策的核心分歧点，是做个小而美的公司，还是冒着折戟沉沙的风险，从英语外教市场跨越到K12在线大班课市场？迈过去就有机会成为和新东方、好未来并驾齐驱的教培行业巨头，跨过去就有可能成为百亿美金的公司，是巨大的。

　　不管是个人还是公司都容易高估自己，特别是有过成功经历之后，很容易将过往的成功归功于自己的能力和努力。而更可能的事实是：大部分成功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结合的产物，刻舟不能求剑、守株不能待兔，换个时间、换个环境，即使完全复刻当时的过程也很难复制成功。正确的方法是要找到自己的竞争优势——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成功基因”，基于竞争优势去拓展新业务成功的概率最高。项碧波相信K12业务是新东方、好未来的竞争优势领域，因为这个判断所以顺利成章的进入新东方，切换到K12在线大班课赛道。

　　不出所料，2019、2020年成了K12在线大班课业务的高光时刻，中国互联网看在线大班课。猿辅导、作业帮、好未来、新东方、高途等公司逐鹿中原，竞争进入白热化，从线上打到线下、从社交媒体打到春晚。

　　没有企业的时代，只有时代的企业。2021年上半年，在去虚向实的大环境下，教育双减政策靴子落地，在线教育行业堕入冰点、嘎然而止。一众曾引领在线教育的明星公司纷纷关停并转不合规的业务，保住现金流、维持生存成了第一需求。

　　2021年10月，寻找“下一个时代的企业”的项碧波选择加入汽车之家。汽车产业是工业化水平、综合经济实力和科技创新能力的重要体现，是国家拉动经济发展的下一驾马车。“汽车之家横跨汽车产业和互联网行业，既能享受到政策红利，又能发挥我过往的互联网经验。”项碧波如是说到。

　　汽车之家是全国领先的一站式汽车消费服务平台，成立19年来，经历了从汽车社区到垂直媒体、到智能化消费决策工具、再到综合服务平台的多次革新升级。众所周知，中国的汽车产业正经历自诞生之日起最大的一次变革，电动化、智能化的趋势以超出所有人预期的速度迅猛发展，产品的颠覆性创新也使市场格局天翻地覆，用户的消费观念、消费习惯随之剧变；与此同时，智能手机的普及和移动互联网的快速发展让用户获取信息的渠道发生了巨大改变，随之而来的是内容生产模式革新和媒体生态的不断重构，每个媒体平台都试图在新生态结构中占据更有利的竞争身位。

　　科创人：汽车之家这些年经历的是跨行业、多方向的冲击，您受命于这样一个复杂性爆表的特殊时期，如何规划自己的变革行动？

　　项碧波：不管是汽车之家还是其他企业，变革最难的不是“变”本身，而是形成共识。面对外部环境的变化，“变”已然是共识，但是大家对于往哪儿变、怎么变都会有自己的观点。在没有形成共识的情况下强行变革，很难形成合力，结局往往都不太好。

　　具体到我负责的技术体系应如何参与公司变革、帮助公司实现业务升级突破，必须要结合技术部门自身的特点。所以，最终技术部门要推动变革的方向是“公司需要我们做的”和“我们能做的”一个结合点。

　　市场环境已经从增量转向存量，在这个大背景下公司的经营方式也需要从原来的追求规模和速度，转向追求效率和利润。公司上下很快就达成共识——需要提升平台流量资源的使用效率，而这也恰恰是技术手段可以发挥作用的领域。所以推动资源分配效率优化的项目就顺理成章了，明确流量使用的原则、建立流量分配的机制、建设流量管理的系统、实现流量资源的统一管理和高效分配，是大家共同的愿望。

　　科创人：资源分配体系的变革往往是很得罪人的，对于空降型领导来说一上来就碰这个话题需要很大魄力和能力，您是如何平稳降落的？

　　项碧波：得罪人是因为损害到别人的利益，比如业务团队本身就有很重的收入目标，如果你把他手头的关键资源拿走重新分配，他肯定是会紧张、抵触甚至抵抗。所以变革一定要顺势而为，什么是“势”？我理解就是助力最大、阻力最小。优化资源分配体系是大家的共识，助力肯定是没问题的，所以核心就是要解决阻力的问题。这个时候就适合采取循序渐进的方法，先解决一些边缘的小问题，这些问题解决起来难度小、见效快，以试验田的方式先让大家尝到甜头，再逐步推广到核心业务，而且这些边缘问题即使失败对整体业务的影响也比较小，所以内部阻力也会比较小。

　　这可能和我们过往在互联网高速发展时“大干快上”的方式有很大的差异，以往我们追求的是用80%的精力解决20%的关键问题，要求短期的投入产出比最大化。在推动业务变革时，反其道而行可能是更好的选择，你值得用80%的精力先解决20%的边缘问题，这不起眼的20%能成为你稳定推进变革的第一步垫脚石，让你走得更稳、走的更远。

　　科创人：汽车市场占有率变化巨大，短视频崛起大大提升了营销渠道的竞争烈度，面对这些外部变化对业务带来的冲击，您如何从技术视角应对、解题？

　　项碧波：行业的变化、市场的变化、客户和用户的变化，意味企业的竞争环境发生了变化，这个时候企业战略必须跟着调整。企业在每个阶段都应该用SWOT分析的方法重新审视自己的竞争优势和不足、市场的机会和风险。不管市场怎么变，企业的战略始终应该围绕自己的优势和市场的机会，与其花大力气去弥补自己的短板不如充分利用好自己的优势、不断加强自己的优势。在这个激烈变化的产业和市场中，我们不只要看到变化的部分，更应该关注自己持续的、一直保有的优势，这些优势才是最有可能把我们带到下一阶段的支柱。

　　对于汽车之家而言，长期以来形成的核心优势依然稳固，例如品牌影响力、客户关系、内容专业度、忠实用户、线下的生态资源等，这些并没有因为竞争态势的变化而有下滑，相对于优化短板，如何稳固优势长板是眼下更应该做的事情。

　　汽车之家的用户端产品可以大致总结为“媒体内容+选车工具+车主服务”，目前优势最突出的是选车工具。尽管在社交媒体上有很多汽车类的内容，但是用户在做购车决策前还是一定会打开汽车之家产品库，详细对比各个候选车型的参数、评测数据、用户评价、价格优惠等，这是汽车之家在用户侧的心智基本盘，我们要进一步强化这一优势。技术团队需要不断优化产品交互体验和后台推荐算法，帮助客户满足内心对选购车型的预期，不仅匹配他能够想象的选型标准，还要准确推荐他没有意识到的需求。大模型技术的成熟让我们在提升用户选车效率、优化产品体验上有了更多的可能性，针对汽车行业的应用场景我们研发了业界首个汽车营销大模型，适用于汽车领域的数字人、对话机器人、AIGC等应用场景。

　　在B端，客情和交付能力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核心优势，对于产品技术团队，眼下最重要的工作是开发出更多能够帮助客户解决问题、受客户欢迎的工具产品。激烈的市场竞争让我们的客户对能够帮助他们提升销售转化率、提升营销效率的数字化工具有了更多的期待。汽车之家过往已经在帮助客户做数字化转型上积累了很多的经验，同时19年历史积累下来的汽车专有内容和数据，帮助我们在数字化产品研发上取得了快速发展。

　　展望未来，项碧波认为，汽车之家需要紧跟行业变化、提前做好技术储备，提升对汽车行业电动化、智能化趋势的应对能力。他多次提到了大模型技术将对产业产生深远影响，就像苹果手机开启了移动互联网时代一样，大模型的智能涌现已然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时代。“未来几年肯定会涌现出大模型原生的产品，不谋万世者，不足以某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下场的时刻到了！”